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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字是出马枪

2023-05-10 14:5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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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论“整本书阅读”
村民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你家孩子起的名字还带有族辈字吗?

郗自传


男性公民。乃北方小城市之小市民,普通中学之普通教师。戊午年毕业于某师范学院体育系,遂奠教书匠之基;辛酉年改教语文至今。知浮生有限,然明理无多;间或有得,游戏于笔墨,或博诸君一哂而已。


“字是出马枪。”这句话是我读小学时父亲经常说给我听的。父亲出身私塾,写得一手好字,绘画也很好,而且还长于雕刻。,家里墙上挂的都是父亲的绘画作品,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幅四扇屏,画的是秦香莲告状,三娘教子,孟母断织,陶母剪发。父亲那会儿经常到地里寻找奇形怪状的立僵石,立僵石是村里人的叫法,此石头颇类似供人观赏的太湖石,外表光滑,多是窟窿,大小各异,姿态万千。父亲曾用立僵石雕刻过一尊高约一尺多的“秦香莲告状”的塑像。秦香莲敛眉垂目,怀抱婴儿,栩栩如生;客人来家,皆赏叹一番。父亲还喜欢在印章石上雕刻一些小动物,供销社的老戎还特意请父亲为他的印章石上雕刻一小猴子。,父亲在五道庙西侧白色粉墙上,,画像逼真,观者如堵,皆赞不绝口。


写字或许与遗传有些关系,与读书多少没有关系。我印象深刻的是当年我们五队的会计张全寿,字写得很漂亮,其儿子喜孩、东喜的字都写得与其父的字形神毕肖,惜乎未见过老三鹏喜的字,不知如何。我家兄妹五人,大姐大哥的钢笔字都和父亲一样,写得很漂亮;二姐、我和弟弟,读书都比大姐大哥多,但字都远不如大姐大哥。有长辈看到我的字,大摇其头:你书念了不少,字比你父亲差多了!其实,要论写字多寡,大哥十年所写的字肯定不如我一年写得多,但我的字始终不如大哥写得漂亮。后来我读哲学家维特根斯坦的“家族相似说”,觉得找到一点理论根据。维特根斯坦说:“一个家族的有些成员有一样的鼻子,另一些有一样的眉毛,还有一些有一样的步态;这些相似之处重叠交叉。”虽然维特根斯坦说的是语言研究,但用在写字的遗传上,窃以为也能说的通。估摸大姐大哥遗传了父亲写字方面的长处,而我们则遗传了父亲别的方面的特点。


我上小学三年级时,学校就开设了书法课。父亲给我准备了毛笔、砚凹,用白粉连纸裁开钉成大楷本。家里虽然有父亲经常临摹的《玄秘塔》等,但我描红的仿帖是父亲写的楷书,一张仿帖是宋代邵雍的诗:“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一张仿帖是《水浒》里的诗:“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写好的毛笔字作业带到学校,由王明意老师批阅。王老师的毛笔字也是远近闻名,尤其长于楷书。王老师用红毛笔在认为写得好的字上画个圈,写得丑的字上打个叉。有次父亲见我的作业上红圈寥若晨星,红叉却摩肩接踵,就特别生气,盯着我重写一张。我几乎写一个字,父亲就用竹尺敲一下我的脑袋,大声斥责:“撇是这么写吗!”“把竖写直,坐正点儿!”母亲听见,进窑夺过竹尺,说,“你不怕把他打傻了!”


虽挨了许多竹尺,但字始终没有长进,继续写一手“狗爬字”。所以特羡慕字写得漂亮的人。有书法功夫的人写出来的字,看上去或刚毅挺拔似英俊男儿,或娥娜多姿如靓丽女子,或刚柔并济,或雄健洒脱,令人赏心悦目。,练习毛笔字的活儿就彻底搁下了。进了初中后,再没有书法课了,每天使用的不是铅笔,就是钢笔。父亲叮嘱,毛笔字吃功夫,你就多练练钢笔字吧。并给我买了一支博士牌黑色钢笔,还在笔管上刻了那五个字:“字是出马枪。”勉励之意拳拳。我写字还是挺认真的,点横竖勾,曲折撇捺;书写比较整齐,但依然虫爬狗啃。再后来回村务农,当过两年小学民办教师。每逢春节,村民送至学校代写的对联堆积如山,王老师写不过来,就请老师们一起动手。我一副也没写过,王老师说,你就当练练笔吧。我说,我那字太丑,就不要献丑了。


当了语文教师,更理解了“字是出马枪”的作用,最起码板书是教学水平的一个重要标尺,一手“狗爬字”趴在黑板上,语文教师的身价立马就降了半价。尤其后来在省教育学院中文系读书,讲授古典诗歌的李可风教授一笔好字,据说是启功的弟子或曰得到过启功的指点。李教授第一堂课讲的是范仲淹的《渔家傲·秋思》:“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他右手执粉笔,边讲授边在黑板上书写,而且是古人那种从右到左并竖着写字,那行书端的是笔走龙蛇,行云流水啊!把听课的同学都看呆了!要知道听课的学生都是教了10年左右的语文教师啊!可风风人,我也大受刺激啦,练毛笔字!准备了纸墨笔砚,还有书帖,刻苦描红数月,还挺像回事的;但一临摹,即刻故态复萌,沉疴再现,字难定型,顿感绝望!当下顿悟,书法是需要悟性和灵性的,硬练的字往往写得力不从心,笔不随意,道道黑线怎么看也不养眼,就像风流倜傥不是能练出来的,也不是能装出来的。


偶尔回村,也有左邻右舍办红白之事,找我写个牌位、对联之类,赶快摆手拒绝。大伙儿总说,不要谦虚了,你这高中老师,教了这么多年语文还不会写几个毛笔字啊!这都让我内疚小半天。其实,每个村乃至每个单位都有若干书法家。譬如,秋红就是咱苇泊村最著名的书法家,我年少时就知晓秋红的字写得好,当年我去苇泊小学教书时,秋红则从苇泊小学转调至河底卫生院啦,未能当面请教,颇有遗憾。后来见《阳泉晚报》有篇文章《翰墨飘香关家峪,文化浸染村民心》,讲郊区文联开展了“温润乡村”艺术滋养活动,区书法家协会组织书法家们现场挥毫,其中就有秋红,看来早已蜚声阳泉书坛了。譬如,荫营中学的任四新、玉泉中学的王肇文、阳泉三中的胡海中……都长于书法。最熟悉的就是海中,都教语文,在一个组里厮混将近二十年了,经常看海中潇洒挥毫,举重若轻,那字劲骨丰肌,灵动流逸;内心就由不得滋生出一种感觉:绝望感。记得曾向海中请教,海中说:字写得好的人都是喜欢扣扣砍砍的人。“扣扣砍砍”是咱阳泉郊区的土话,大意和“琢磨”差不多。常常见同组的周三茹老师经常于案头“扣扣砍砍”练毛笔字,且书法日渐精进,就觉得海中的话颇有道理。


但又觉得自己也喜欢琢磨,为什么字始终没多少长进呢?人们常把“读书写字”四个字连起来用,估摸我的兴趣始终在读书上,对操练书法提不起精神来。更因为我在写字上悟性差,灵性钝,尽管也要阅读碑帖,琢磨字体,但都长进甚微,从“狗爬”勉强达“立行”的水平,用钢笔、粉笔写字还马马虎虎,虽肯定达不到令人一见则光彩夺目的境界,至少不至于落魄到令人摇头叹惋的境地。然而始终提不起毛笔来,故而内心明白,写字和书法不是一回事。有时候就觉得书法艺术与语文教学有点类似,都比较尴尬:就在于只要会写汉字的人都认为自己是懂书法的,就像只要能说汉语的人都认为自己懂得语文教学一样;人们观看书法作品都能像行家似的褒贬几句,就像任何外行听了语文课后都能像专家一样点评一二。倘若是音乐、舞蹈或者数学、物理之类,外行不懂的话,还会有一点因为不懂而不敢乱说的谦虚,但对于书法或语文教学则没有半点不自信。


古人一直说“字如其人,人如其字”。我没有潘安之貌,卫玠之姿,故而,字写得不漂亮也还名实相副;但转念一想,我所熟悉的一些校园书法家,也没有谁貌似鹿晗,形如吴京,风姿特秀,玉树临风,但字偏偏写得眉目传情,姿态动人。抑或“字如其人”的说法指的是人的个性,但个性各异的人都有字写得好的,也都有字写得丑的,似乎也很难皆以个性论字。最终我还是相信天赋,金庸小说里的男主角,经常是出身贫寒、资质普通,但因为机缘而巧遇高人,经由指点,再加上刻苦努力,终于练成绝世神功:那是逗我们玩的成人童话。不是每个苦练书法的人都能练成颜真卿、柳公权,就像不是每个写诗文的人都能写成杜子美、曹雪芹一样。因有天赋,操练易见成效;因有成效,操练兴趣更高……形成良性循环。如我这般,努力操练,久不见效,兴趣日减,终至搁笔,奢谈什么书法家呢。故而,有时候想,人与所谓的爱好之间估摸也存在磁场这回事儿,磁场不合无论如何喜欢不起来,频率相似的东西即便远在千里也万分钟情。


我见网上有徐静蕾的书帖,不管是毛笔字,抑或钢笔字,字体骨骼清秀,端庄静雅,且透出几分灵动,是实实在在的“字如其人,人如其字”。也有篇文章介绍她学书法的过程,操练是肯定的,但不能否认的是她有个“喜好书法”并常和她“探讨书法”的老父亲,我相信这肯定和遗传与天赋有关,也相信书写天赋是会遗传的。徐静蕾的父亲在徐静蕾三岁时就逼她练颜体,徐静蕾肯定是下过功夫的,但她“小小年纪就能给店铺写招牌”,就不单单是用“功夫”二字能解释清楚的了;而且她所写的字体被称为“方正静蕾简体”,能自成一体,独树一帜,一定是天赋异禀啊!窃以为,写字也正如那首老歌所唱的那样: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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