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影被列为当今中国十大女作家之首,
自传体小说中坦然揭露作为私生子的身世,
作品英文版在欧洲大卖,
《K·英国情人》被英国《独立报》评为
2002年“Books of the Year”,
当别的女作家被各种头衔包围,
围绕她的却多是一些负面的话题。
她曾经因为写作《饥饿的女儿》被家人绝交,
也曾经因为《K·英国情人》被禁100年,
被人称作“官司作家”,
几乎每次在媒体出现都会引起轩然大波。
但在2014年,虹影出人意料地出版了
她的第一部儿童文学作品,
神奇少年桑桑系列的第一部《奥当女孩》,
再次带领读者走进自己的家乡重庆,
但这次却是跟着一个小男孩经历一场奇幻探险。
虹影在那之后陆续出版《米米朵拉》,
以及神奇少年桑桑的另外四部,
而前不久出版的《彩虹之心》,
代表着神奇少年桑桑的正式完结。
▲桑桑系列插图
最近很流行超越年龄限制的“少女感”,
虹影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参加新书发布会的虹影,留着微卷的及肩长发,
齐刘海半丸子头,紫色衬衣蓝色牛仔裤,
完全看不出她在个人自传中写到的苦难的痕迹。
虹影开始写儿童文学无疑和女儿的出生有关,
从给女儿讲睡前故事开始,
到完成6本书献给女儿。
虹影的文风也从一开始无情地揭露现实,
变得童话般温暖柔软。
“我结婚了,有了孩子,
生命也走了一半,对整个世界有包容心。
这种态度写出来的东西心神气定,
转移到故事中就是宽容的,同情的。
特别是女儿出生后,我再也没有时间忧郁了,
身上总有使不完的劲。
女儿的童年和我不一样,
有父母的关爱,我希望她健康快乐。”
许多作家最初写作的动因,
也许包含着对父母与自身无法协调的反叛。
但也许长大成人,为人父母之后,
或在另外某个瞬间,突然会领悟到父母的初衷,
也许并不足以遗忘或原谅,但足够谅解,
足够达成与童年时或青少年时自我的和解。
▲很多读者听说虹影都是因为《饥饿的女儿》这部小说
在《饥饿的女儿》中,虹影毫无掩饰地描写了
自己从小生活的重庆贫民窟环境和人性的肮脏,
在描写自己和父母、五个哥哥姐姐的关系时,
逐渐揭露家庭背后的故事和自己的身世。
“我从不主动与人提起生日,甚至对亲人,甚至对最好的朋友。先是有意忘记,后来就真的忘记了。十八岁之前,是没人记得我的生日,十八岁之后,是我不愿与人提起。不错,是十八岁那年。”
故事从“我”的十八岁开始,
开篇就写自己被陌生男子跟踪,
将读者引入一个紧张且严酷的氛围之中。
“我从未告诉母亲和父亲,不知如何说才好,说不清楚。很可能,他们会认为是我做了什么不规之事,臭骂我一顿。好多年我独自承担这个秘密,渐渐这件事失去了任何恐惧意味,甚至不再神秘。每次有目光盯着背脊——大约隔半月或十天,我总有背脊发凉的感觉。”
美籍华人作家Karen Ma形容《饥饿的女儿》
用一种让人揪心且直言不讳的文字,
以其真挚坦诚打动读者。
这就是虹影的回忆录的非凡之处:
一种毫无歉意的坦诚。
不管是谈及作者的生活还是中国的历史,
都没有丝毫的假装,没有试图美化事实。
但它并不全是黑暗的,
这最终还是一本关于希望和人性的韧性的书,
因为虹影从穷困和家庭的耻辱中挣脱出来,
成为一位有成就的作家。
虽然虹影以无比现实的笔法展现出了她的世界,
但对于没有经历过类似环境的读者来讲,
《饥饿的女儿》充满了超现实感,
好像一下子被拖进几十年前重庆的艳阳下,
跟着六姑娘一起经历或目睹周围的一切,
真实却难以置信。
在《饥饿的女儿》里,
我们看到一个叛逆、愤怒的六姑娘,
无情地揭露丑恶现实,
仅仅关心自己的身世和缺失的爱。
而在十余年后,
虹影的另一部自传体小说《好儿女花》中,
她明显对亲情、母爱有了更深刻的思考,
“十八岁的我成天跟母亲赌气,
一心想考上大学,
离家远远,哪会愿意去弄懂母亲的心”。
《好儿女花》以母亲的葬礼为开始,
六姑娘急急忙忙地赶回家,
却没能在母亲去世前见最后一面。
这次,再次回到故乡的六姑娘
以一种不一样的心境回忆母亲,
讲述自己离家后的故事。
在这本回忆录中,
“母亲”的形象变得温柔、亲切起来,
在冷漠的表象之下,
读者看到一个历经苦难而愈加坚韧的母亲形象。
家里少有的发黄黑白照片里,倒有母亲穿旗袍和高跟皮鞋烫发的照片,她高额头,忧郁娴静,嘴角微带笑意,很妩媚。眼睛深情地看着什么地方,不见多幸福,却是焕然一新的亮堂,一派韵味。想来,少有人能抗拒这种美。
没人说我们四姐妹丑,可我们心里都清楚,我们四姐妹只是沾了点母亲长相的光,没一个胜过母亲。
在重新认识母亲的六姑娘眼中,
母亲不再是一个“一身病痛的女人”形象,
她终于开始承认母亲的美,
也不再因为偏见删去记忆中仅存的美好回忆。
文中的母亲在冰冷的表象之下,
隐藏着无法言说的对六姑娘的深深的温柔与爱。
也许我们也该认识到,
母爱也许有不同的表现形式,
也许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契机,
就能在沟通中打破隔阂,
而不是在失去后遗憾终生。
讲给女儿的故事,还原了童年的梦
虹影在2006年女儿出生前就开始阅读儿童文学,
并在2012年花了两年时间
完成了桑桑系列的第一部《奥当女孩》。
桑桑系列的开始让读者见证了虹影文风的转变,
从现实变得奇幻,从尖锐变得柔美。
虹影说:“她来到这世上拯救了我,
陪伴着我,我很幸福。
我用所有的时间来陪她,见缝插针地写作,
不再一个人随时背起行囊去远行。
但爱幻想的本性没有变。”
这次虹影笔下的故乡,
不再仅仅是一个散发着恶臭的贫民窟,
而是开辟了一个充满幻想和无限可能的世界。
但虹影并不认为她所创作的是纯粹的儿童文学,
童话或是幻想仅仅是一种形式,
写出的也是将现实与幻想相结合的,
既适合成人也适合儿童的故事。
在虹影的“现代童话”里,
世界是一个既有黑暗也有光明的真实世界,
但正是因为这些黑暗面,
让人性的真善美显得格外动人。
在《彩虹之心》中,
母爱也是一个重要的主题。
少年桑桑和母亲相依为命,
在母亲失踪后踏上奇幻的寻母之旅,
让母子相聚的时刻变得格外珍贵与美好。
在江边一座吊脚楼里,有个女孩子在唱歌,歌声婉转动听。桑桑捡起露台上一片金黄的银杏树叶,上面有露水,他递给母亲:“哎,妈妈,我们来吹水花吧。”
母亲低下身来,两个人的嘴一起吹起树叶上的露水,水珠花像小雨点一样散落开来。
桑桑只想全身心地陪母亲,起码可以一天不去想这之外的事、将发生的事。他抬头看母亲,发现母亲也在看他,他笑了倘若有一天,这儿都没有了,也没关系,一切都在他的心里。
▲虹影和女儿
成为母亲之后的虹影,
明显对于母爱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从十八岁对母亲的冷漠不解
变成了无需理由的满满的爱。
文学批评家解玺璋将虹影的变化
理解为她对母亲、对家庭的重新认识:
“因为她自己当了母亲,不养儿不知父母恩,
只有到这个时候才能感觉到母亲多么伟大,
她才能重新书写自己和母亲的关系。”
虽然“等你有了孩子就懂了”
这句话俗套且令人生厌,
但在虹影的例子里,
它的确解开了虹影纷繁错杂无法解释的过往。
虹影从写作到儿童文学的转变,
也许也是一个与过去的苦难、
与原生家庭之间的和解的过程。
而我们在读虹影的这几部作品时,
看到的不仅仅是她经历的现实,
和她想呈现给女儿的美好世界,
更是一种寻找到美好与宁静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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