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志忠:把最喜欢的事做到极致

本报记者 陈雪莲 实习记者 王思佳 发自北京

定居杭州的台湾漫画家蔡志忠用11天时间闭关写了一本自传：《天才与巨匠：漫画大师蔡志忠的传奇人生》，于今年7月新鲜出炉。

跟他擅长用漫画讲哲理的风格有些类似，这本简体中文版自传里，蔡志忠也爱讲寓言故事，像聊天一样跟读者娓娓道来，写得颇似心灵鸡汤。他说：“希望我的人生故事，其中有一则观念，或一句话，或一段往事能让年轻朋友学习，或许真能影响他们的一生。”

在这本自传中，读者可以了解到蔡志忠的成长历程、创意心经以及生活模样，他说自己“洁癖、龟毛、完美、自我要求人生没污点，从小便养成的要命的完美主义。”确实，他给人的感觉是“狂人”、“怪人”和“神人”，节目主持人陈鲁豫称他为“入世的神人”，“在出世与入世方面平衡得比较好。”他也告诉本报记者，“我生活得很洒脱，也很会赚钱，我现在一边在做《水浒一百零八将》的周边产品，还一边开画展。我今年漫画书的版税收入超过300万元。”

7月11日晚，本报记者电话采访从灵隐寺归来杭州居所的蔡志忠。他很健谈，言谈中流露出他平易近人，赤诚坦率的真性情。

初中即辍学前往台北做职业漫画家的蔡志忠，演绎了一个乡下男孩实现儿时梦想的励志故事。在漫画创作上，蔡志忠的《庄子说》、《老子说》、《禅说》、《史记》、《后西游记》等作品开启了中国古籍经典漫画的先河，曾在上世纪九十年代风靡两岸，并在新加坡、日本、马来西亚等国家及地区广受欢迎。

有读者总结蔡志忠四十多年的职业漫画生涯道：蔡志忠的《六祖坛经》《庄子说》等系列“子说”以及《世说新语》，是用漫画来读书；而画《漫画佛学思想》《漫画道家思想》《漫画儒家思想》时，他开始用漫画来总结；后来闭关十年研究物理，2010年出版《东方宇宙》四部曲的时候，他就用漫画来思考，来构筑自我体系。

《国际先驱导报》：你在1992年出版过一本自己口述的自传《蔡志忠半生传奇》，为何还要亲自再写一本自传？有人认为生前写自传会不会有诸多顾虑？

蔡志忠：大陆的出版社希望我补写1990年到现在26年的故事，占了这本自传超过三分之一的体量，我就想我干脆重新写好了。

我常常提到我死掉以前要开一个party，告诉大家一个礼拜后我一定走人，我现在不怕提这个。就像我常常说我一生没吸过烟没生过病，有人说你不要讲，我都讲了一辈子了，还是没吸烟没生病，我不迷信这个。

Q：听说您年轻时画漫画常常通宵达旦，非常勤奋，现在还保持这种高效的工作节奏吗？

A：我现在天黑就睡觉，凌晨一点起床工作，我平常早上不和别人来往，我的手机号很少有人知道，主要都是email联系。我不是勤奋，我是乐此不疲。我从去年5月5日到现在写了25本书，这本自传算是第一本，花了11天，最后一本是《水浒一百零八将》，花了15天，因为期间还画了108张漫画，8月13日下午我还会在北京琉璃厂开画展。

我的意思是，我没有觉得自己在工作，而是一心在做你要完成的事，一个人选择自己最拿手最喜欢的事，把它做到极致，你有什么不成功的呢？你做米粉汤做水煎包，或者当漫画家，都一定会成功的。

Q：直接阅读庄子老子等中国古典名著，相比你所创作的《庄子说》《孔子说》系列漫画，区别在哪里？

A：即便让庄子站在北大的讲堂讲上三天，都没有办法讲出他的文化真经，我要做的就是让一般没有接触过庄子老子孔子的人，越过一个门槛。一般人都觉得国学哲学生涩，我就告诉你绝对不是，就像我出《庄子说》一书，我就画井底之蛙、秋水、伯乐之马，这不是成语故事吗？这就是庄子啊。庄子是第一个用寓言故事讲很生涩道理的人。当然薄薄128页的一本漫画《庄子说》还是远远无法让人了解庄子思想的，但是可以引发人们对庄子的兴趣，去看全本白话文，甚至是古文，按照庄子所说的去生活。其实孔子是个很有趣的人，他不是一个老学究，他和弟子们像朋友一样相处游玩。

Q：你创作了这么多漫画，有灵感枯竭的时候吗？

A：我如果把我的全部创意出成书，还有800本没出，我自己整理的资料有1600本。我的创作灵感来源于专业，我从去年到今年大概看了3000万字，几乎看完了200年来企业的发展史，我很爱阅读，看书看得很多很快。你没有吸收没有观念没有新意，怎么能创作？很多编辑当不了作家，就是因为他们没有吸收，也没有新意。

人要很聪慧才能看出真相。我相信，所有天才都是早期教育出来的。我3岁半就开始思考，4岁半就找到了人生之路——成为漫画家，而且会看很多文字了，9岁就看完了所有宗教的书，我本来就很容易理解那些很生涩的东西。

Q：你也拍过不少动画片，哪些因素决定一部动画片是否被观众喜欢？

A：动画片观众的人口分布主要是17岁到28岁，所以一定要摸清观众的口味。从电影导演库布里克拍摄主角为叛逆青年的《发条橙》起，似乎开始流行坏人当主角。之后看《辛普森一家》，爸爸妈妈儿子都长得很丑，行为也很怪，再看《樱桃小丸子》《蜡笔小新》，没有人看乖宝宝，一定要代表青少年的心声。但是最近中国的文化我很不同意，就像NBA在打篮球，然后电影开始放，一大堆吐槽，会使青少年养成很情绪化、耍嘴皮子的天性。

其实除了漫画家的身份，蔡志忠还是一名厉害的桥牌选手，他参加过十次“亚洲杯桥牌锦标赛”，他还担任过电脑顾问等。而近年来，他除了致力于几年前开始的漫画数字化项目，还在拍动画片《武僧关公》和《功夫少林寺》，他同时还在各地开漫画展。此外，精力旺盛的他在用漫画诠释中国儒释道经典思想后，还继续用漫画表达日本、印度、埃及，以及挪威、瑞典、芬兰等世界各国的哲学思想。他形容自己现在“像有一千只手一样”。

如今68岁的他定居杭州西溪，全身心投入创作，非常高产。别人总以为他有很多助手，蔡志忠告诉本报记者，画漫画这部分其实只有他跟一个助理。他跟商务印书馆杭州分馆合作的部分，也只有7个人在画，“我有超级强烈的洁癖，不允许我的作品有任何一点一线是别人写的。其实最大的享受就是创意，就是打草稿，我怎么会把最好的部分交给别人呢？”

Q：你在漫画创作的风格方面会不会再做一些创新？有网友说为什么你的漫画人物都是那些小眼睛大头的形象。

A：我才不理会这个，没有人在乎漫画画什么，要在乎内容是什么。就像我们平时听别人讲话，没人注意讲什么字，在意的是传达的道理，这就是庄子所说的“得意忘言”。

Q：你用漫画表现哲学，哲学涉及宗教层面。你提到无论是，佛教，还是其他宗教，虽然表现手段不一样，但最终的目的都是一样的，这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A：在任何状态下，让你获得身心安顿。不同的宗教只是用的言辞不一样，最后真正的最高境界，都是一样的。讲的是爱，爱就是爱别人如自己；禅宗讲无我，你的心要像镜子一样，世界只是依它的面貌展现；道教讲忘我，儒家讲恕，不只是推己及人，是在跟别人相处时，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思考；也像犹太的法典说，没有站在对方的立场上不能下判断。

Q：现在你已处于古语里说的人生阶段：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你现在还有自己很在意的东西吗？

A：我没有，我始终都很高兴。我选择自己最喜欢最拿手的事情做到极致，然后就发现人生最大的秘密，完成事情而不是工作原来是人生最大的享受，这个时候就排除一切，把身心归于一，什么事都不做，专门做一件事，达到忘我。我在工作的时候，被蚊子咬了几十个包都没察觉到。创作时的那种快感和舒畅，是天下没得比的，你会觉得生命像一条河流，冲过你的整个身躯，你会不由地感叹生命真是美好。画漫画可以让你很专心，就像一心要把自己的小孩生下来，中间就不会跑去看电视或者做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