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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传】文场与官场(7)

2023-05-10 14:56:27



“提篮小卖”的父亲
章 剑 华




吴为山雕塑作品《家破人亡》


:一个被侮辱过的母亲横抱着被杀死的孩子,向着苍天呼号,在她身后是被活埋的丈夫露出地面的手脚,后面是一群逃难者,他们中有趴在母亲尸体上吸吮乳汁时被冻死的小孩,有遭受凌辱的少女投井的瞬间,有一对知识分子情侣临死前挣扎着爬向对方,还有一个和尚为一个死不暝目的人抹上双眼……

每每看到这组题为《家破人亡》的雕塑,我就仿佛亲眼目睹了中国人民在最黑暗时期所经受的屈辱和灾难,也仿佛看到了在一群逃难者之中我父亲幼时的身影。



1937年11月30日,。


那是一个兵荒马乱的年代。

一九二五年,父亲出生在宜兴城里。父亲降生人世,着实不是时候。内忧外患,中国正濒临灾难的深渊。父亲原先家境并不差,在市中心开了一个门面不小的布料店。日本侵略中国后,宜兴城内也被日本鬼子占领,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家里的布店也被烧光了。无奈之下,父亲跟着曾祖父逃离了宜兴城,到处避难,最后流落到离南新街一里多远的六房村,靠熟人的帮助借了一间小破屋住了下来。一老一小东挪西借,苦度光阴。不久,祖父在外地被日本人杀害,父亲跟着曾祖父到处寻找祖父的下落,最后连尸体也没见到。回到家里,曾祖父贫病交加,几天后便不治身亡。

那年,父亲才12岁。举目无亲的父亲,靠乡亲们的帮助,埋葬了曾祖父的尸体,开始孤苦伶仃的生活。村上人看父亲实在可怜,就凑出一些钱,买了一些丝线和一只竹篮,让父亲到南新街的集市上去卖丝线。从此,年幼的父亲便开始自谋生路。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父亲雨里来风里去,早出晚归,整日叫卖,居然靠一只丝线篮支撑起自己贫寒的生活。




苦难的生活并没有完全扼煞一位少年求知的欲望和生活的乐趣。父亲跟着村上的私塾先生读书写字,还爱上了看戏。那时乡村经常有“草台班”来演戏,父亲往往在晚上赶好几里路去邻近的村庄看戏。有一次,父亲看完戏回到家里,不幸的事情发生了:维系他全部生活来源的丝线篮子被人偷走了。父亲惊呆了!整整哭了一夜。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个十岁刚出头的孩子,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第二天天没亮,就步行几十里路去找一个远房的亲戚,没有想到的是,这位亲戚已卧床不起,奄奄一息。奔波了一天,身无一分钱,没吃一口饭,父亲深夜才回到家,绝望地瘫倒在地上,不禁痛哭起来。

“南翔回来了,南翔回来了!”凄惨的哭声惊动了村上的人,他们纷纷来到父亲破旧的小屋,当他们得知事情的原委后,无不同情。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拉起父亲的手安慰道:“儿啊,没事的,大伙再给你凑点钱,再买只丝线篮吧。”

父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管大家怎么劝说也不肯站起来,在场的人都被眼前惨厉的景况撕碎了心,为这个可怜而懂事的小孩抹着眼泪……

从此以后,父亲再也不敢出门看戏了,白天背着丝线篮上街叫卖,晚上守着丝线篮在家睡觉。一只小小的丝线篮与父亲相依为命,伴随着父亲度过了苦难的少儿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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