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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尔基三部曲之《在人间》

2023-05-10 14:56:27

高尔基在苦难中锻造自己的英勇与悲怆,震撼着我们灵魂深处的卑微与平庸,驱散了浮躁与阴霾,使我们仿佛领受了某种神谕,得到了一次灵魂的洗礼。   



 



高尔基(Максим Горький,1868-1936),原名阿列克谢·马克西莫维奇·彼什科夫(Алексей Максимович Пещков)。,、现实主义文学奠基人,,苏联文学的创始人之一。。



阿廖沙“童工生涯”



《在人间》是高尔基自传体小说三部曲之二,苏联批判现实主义文学代表作。讲述了阿廖沙(高尔基的小名)从1871年到1884年,即十一岁到十六岁之间的生活状态。


这段时期,外公卡西林的染坊彻底破产,为了生计,父母双亡的孤儿、十一岁的阿廖沙独自走入社会,来到了人间……


《在人间》浓缩积淀了沙俄时期一个少年的生活史,蕴含了俄国工业资本主义成长引起的小资产阶段手工业的瓦解过程,是俄国十九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真实生活写照。


小说在表现主人公生活经历的同时,描述了沙俄统治下普通人群的困苦生活和他们的苦闷情绪,书中真实地再现了下层人民生活的严峻与阴暗。


《在人间》试读



1

就这样,我来到了人间,在城里大街上一家“时尚鞋店”当学徒。


我的老板是个矮小的胖子,他有张棕色的糙脸,牙齿是绿色的,眼睛湿润而肮脏。我觉得他是个瞎子,为了证实这一点,我就做起鬼脸。


“别做怪相。”他轻声但严厉地说。


这双浑浊的眼睛看得我浑身不自在,我不相信它们在看我,莫非,老板只是在猜我是否在做鬼脸吧?


“我说了,别做怪相。”他声音更低地训道,厚嘴唇几乎一动不动。“别挠手,”他那干瘪的耳语传了过来,“你可记好了,你是在城里大街上顶级店里干活!学徒要像一尊塑像一样站在门外……”


我不知道啥叫塑像,也不能不挠手:两条胳膊,一直到胳膊肘都是红斑和溃疡,疥癣螨虫咬得我难受。



“你在家是干啥的?”老板仔细端详我的手臂,问道。


我一边讲,他一边摇晃着满是灰白头发的脑袋一边不留情面地说:“就是捡破烂吧,这个比叫花子还糟糕,比小偷还差劲。”


于是我不无得意地说:“我也当过小偷呢!”然后,他把一双猫爪子般的手放到账台上,吃惊地眨着那双呆滞的眼睛盯着我,嗓音嘶哑地说道:“咋回事?你还偷过东西?”


我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哦,这都是些小事,但要是你在我这里偷鞋子或者钱,我就把你关进牢里,一直到你长大成人……”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平静,但可把我吓坏了,更加厌恶他了。


店里除了老板,还有雅科夫的儿子,我的表哥萨沙和一个管事——一个机灵、会缠人、红脸膛的人。萨沙穿着红褐色的小号常礼服、衬胸、撒腿裤,系着领带,一副很傲慢的样子,没把我放在眼里。



当外公把我领到老板面前,要萨沙照应我、教我时,萨沙傲慢地皱起眉头,警告道:“那他得听我的!”


外公把手搭到我脑袋上,按弯我的脖子:“听他的话,他年龄比你大,职位也比你高……”


萨沙瞪出眼珠子训我:“你得记住外公说的话!”


于是,从第一天起,他就开始竭力在我面前摆起架子来。


“卡西林表哥(萨沙的姓),别老是瞪着眼珠子好不。”老板这样劝他。


“我没有啊。”萨沙答道,低下了头,但是老板却还是没打住:“别老虎着脸,顾客会以为你是头山羊……”


管事一脸媚笑,老板难看地咧着嘴,萨沙涨红着脸,躲到柜台后面去了。我不喜欢这些谈话,很多词汇的意思也弄不懂,有时候觉得这些人讲的是另一种语言。



当女买主进来的时候,老板就从衣袋里抽出一只手,摸摸小胡子,脸上堆起甜蜜的微笑,露出满脸的皱纹,但对那双瞎子似的双眼没有一点影响。管事挺直身子,胳膊肘贴着腰部,一双手掌恭敬地伸出来,萨沙胆怯地眨着眼睛,极力想掩饰自己鼓起的眼珠,我站在门旁,一边偷偷挠着手,一边盯着整个买卖的过程。


管事跪在女顾客面前,令人吃惊地叉开手指测量皮鞋的尺寸。他的双手发抖,小心翼翼地触到女顾客的脚,好像生怕把脚弄化了。这脚肥实,活像倒放着的溜肩膀的细颈瓶子。


有一次,一位太太抖着脚,蜷缩着身子说:“哎呀,你挠得我好痒啊……”


“这个,是出于礼貌啊。”管事连忙热情地解释。


他纠缠女顾客的样子很滑稽,为了不笑出来,我把脸转过去朝着门玻璃。但耐不住想看看他们做买卖的渴望,管事的接待方式已经把我逗乐了,同时我想我永远也学不会这么有礼貌地叉开手指,如此灵巧地给陌生人穿上皮鞋。


老板常常溜进柜台后面的小房间里,同时把萨沙也叫过去,留下管家跟女顾客面对面周旋。一次,他摸了一把一位棕红色头发的女顾客的脚,然后把大拇指、中指、食指握成一撮吻了一下。



“哎哟,”女顾客轻轻叫了一声,“你这小调皮!”


他于是鼓起腮帮子,吃力地发声:“噗……噗!”


我立马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我怕站不稳,就吊在门把手上,门一下就打开了,我头撞到门玻璃上,打掉了一块玻璃。管事朝我直跺脚,老板用那大金戒指敲我脑袋,萨沙上来就要拧我的耳朵。傍晚,回家路上,萨沙恶狠狠地训斥我:“你会因为这些鬼把戏被赶走的!哼,这有啥好笑的?”


他然后解释说,如果管事能讨太太们欢心,生意就会好做不少。


“太太其实也不需要皮鞋的,她来买双多余的鞋,纯粹是为了来看看可爱的管事,可你,就是不开窍,还尽让人操心……”


这让我觉得很冤,谁也没有为我操心啊,尤其是他。


每天早晨,厨娘,一个病怏怏的怒气冲冲的女人,总要比萨沙早一个钟头把我叫醒。我得擦好老板一家和管事、萨沙的皮鞋,刷干净他们的衣装,烧好茶炊,给所有的炉子堆好柴火,洗干净所有的午饭餐盒。一到铺子,就是扫地、擦掉灰尘,沏好茶水,给买家送货,回家吃午饭;这段时间,站在铺子门口的工作就由萨沙来替我干,他觉得这差事有辱他的身份,就骂我:“蠢货!叫别人为你干活……”



我又难过又寂寞,我已经习惯独自一人过日子,从早到晚待在库纳维诺的沙土街道上,待在浑浊的奥卡河畔,待在田野和森林里。这里没有外婆,没有小伙伴,没有可以说话的人,而生活又在向我展示着它那丑陋、虚伪的内幕,让我感到愤懑。


女顾客常常啥都没有买就走了,这时,他们三个就感觉自己受了侮辱,面子挂不住了。老板把甜甜的微笑一收,命令道:“卡西林,收货!”


又怒斥道:“呸,跑来一头母猪!在家里闲得蛋疼了咋的,逛铺子来了。你要是我老婆,看我不把你……”


他老婆,瘦瘦的、黑眼睛、大鼻子,常常朝他跺脚大骂,就像对待仆人一样。


常常是这样,他们说着奉承话、鞠躬送走熟悉的女顾客后,就不知羞耻地说她脏话,这时我就想冲到街上,追上那个女人,把他们说的话告诉她。


当然,我知道人们一般都在背地里互相说坏话,但这三个人说起人来特别可恶,好像他们是被谁推举为最优秀的人,并被派来审判人世间似的。他们嫉妒很多人,从来不夸赞谁,并知道每个人的那点龌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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