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更想以5-2结束比赛,但用一个5-5来退休似乎也不错。这是英超历史上的第一场5-5,也是我执教生涯的第一次。你看,我用最后的90分钟还创造了一个小纪录。
如果让我选择场比赛作为曼联生涯的缩影,我觉得应该是第1500场,这也是我在曼联的最后一场比赛,与西布朗5-5战平。疯狂,精彩,让人目瞪口呆,也让人回味
无穷。
当你去看曼联比赛的时候,肯定不会错过的就是不停的进球和戏剧性的场面,这对你的心脏可是种考验。比赛中,我们曾经5-2领先西布朗,但在9分钟之内又连丢3球被扳平,这让我很无奈。我假装向队员们发火,他们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来,我只是在对他们说:“小伙子们,谢谢你们用这么夸张的方式向我告别!
当时大卫莫耶斯已经被任命为我的接班人,赛后我们坐在更衣室里,吉格斯开玩笑地说:“莫耶斯要辞职了。"
尽管那天球队在防守端的表现比较脆弱,但我还是很骄傲地把这群优秀的球员和工作人员留给了大卫。卸下重担,我的工作结束了。我的家人在西布朗球场的贵宾包厢里,而全新的生活也在等待着我。
那天就像梦之画卷一样慢慢地展开。西布朗俱乐部把一切都安排得十分得体,对我也非常照顾。赛后他们送给我一张出场名单表,双方球员都在上面签了字。我的大部分家人也在那里陪着我,有我的3个儿子和8个孙辈,还有一两个好友。他们的到场让我很高兴,我的家庭总是团结在一起,我们一同见证了我教练生涯的最后一步。
当我们到达西布朗的主场,走下球队大巴的时候,我打算细细品味今天的每一个瞬间。我并没有什么割舍不下的,我知道时机已经成熟。比赛之前的那个晚上,我的球员们都说要举行一个仪式来纪念我的引退。他们给我的最特别的一件礼物是一块1941年产的劳力士手表和我同龄,指针被拨到了下午3点零3分,正是那年12月31日我出生在格拉斯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间。这主意是里奥费迪南德这个手表专家想出来的。他们还送给我一本相册,里面的照片浓缩了我在曼联的时光,中跨页上印着我家人的照片。
他们把手表和相册送给了我,屋子里响起一片掌声。这时我在一些球员的脸上发现了种特别的神情。这种场合会让一些球员不知所措,毕竟从他们来到球队开始就一直在我的掌管之下,有些人甚至长达20年。我看到这种茫然的表情,仿佛在问:“接下来会怎样?”对于一些球员来说,我是他们唯一打过交道的主教练。
第二天还有一场比赛要踢,我想认真对待。比赛开始还不到半个小时,我们就已经3:0领先了,但是西布朗可不想让我轻轻松松地退休。1986年11月22日,约翰西维贝克打进了我入主曼联之后的第一个进球,而2013年5月19日,哈维尔·埃尔南德斯打进了最后一个。当我们5-2领先的时候,其实本可以进20个球的。但当我们被扳平的时候,西布朗也该进我们20个的。我们的防守形同虚设,让西布朗在5分钟之内打进了3球,也让罗梅卢,卢卡库完成了他的帽子戏法。
虽然球队最后一泻千里,但更衣室里的气氛仍然十分轻松。终场哨响之后,我们留在球场上,向随队而来的曼联球迷挥手致意。吉格斯推了我一把,然后所有球员都退到了我身后。我自己—个人站在前面,面对着无数快乐的脸庞,球迷们一整天都在又唱又跳地给我们鼓劲儿。虽然我更想以5-2结束比赛,但用—个5-5来退休似乎也不错。这是英超历史上的第一场5-5,也是我执教生涯的第一次。你看,我用最后的90分钟还创造了一个小纪录。
回到曼彻斯特的时候,我的办公室里堆满了邮件。皇家马德里送来了一个漂亮的纪念品:一件马德里西贝列斯广场的复制品,他们就是在这个广场上的喷泉旁边庆祝联赛夺冠的。还有一封措辞优美的信,来自皇家马德里俱乐部主席弗洛伦蒂诺·佩雷斯。阿可贾克斯俱乐部和范德萨也分别寄来了礼物。我的私人助理琳恩为了回复这些信件而忙得焦头烂额。
之前那个周末对阵斯旺西城,是我在老特拉福德的最后一个主场比赛。双方球员和工作人员一起鼓掌欢迎我入场,从他们身边走过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整整一个星期,我都在忙着告诉我的家人、朋友和俱乐部的工作人员:我决定开始新的生活了。
早在2012年的冬天,我便萌发了退休的想法,到了圣诞前后,这个想法变得愈加清晰和坚决。凯茜问我:“你为什么要退休?”我回答说:“上个赛季我在最后一场比赛丢掉了冠军奖杯,这种事要是再来一次我可承受不了了。我现在只希望能拿下今年的联赛,并且在冠军联赛或者足总杯中打入决赛,那会是个很棒的结局。”
10月份的时候,凯茜的姐姐布丽奇特过世了,这让她伤心了很久,随后我们便在退休的事情上达成了一致。她觉得如果我还想做点儿什么别的事情的话,现在还不算太老。根据和曼联之间的合同,我如果要在夏天退休,那必须在3月31日之前告知俱乐部。
碰巧2月的一个星期天,大卫吉尔给我打了个电话,问他能不能来我家中一叙。星期天下午?我跟凯茜说:“他肯定是要辞掉CEO的职务了。”凯茜回答说:“要不然就是你要被炒鱿鱼咯。”结果不出我所料,大卫过来告诉我,他在赛季结束之后就会从CEO的位子上退下来了。“我的老天,大卫。”我告诉他我也做出了相同的决定
接下来的几天,大卫告诉我格雷泽家族会跟我联系。当他们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向乔尔·格雷泽保证,退休的决定与大卫放手球队工作并没有关系,我圣诞节的时候就打定主意了。我也跟他们解释了退休是因为凯茜的姐妲过世改变了我们的生活,她现在感到很孤独。乔尔表示了理解,但还是和我约在纽约见了一面,他想要说服我,让我打消退休的念头。我答复说,我非常感谢他努力想把我留在俱乐部,同时我也非常感谢他对我的支持,但我并不想更改我的决定。他也表达了对我在俱乐部工作的谢意。
既然我不想改变主意,那之后的问题就是由谁来接管我的位置。大家的意见全都指向了同一个人—大卫莫耶斯。格雷泽家族不希望在我正式宣布退休之后,下任主教练的人选却迟迟不能决定,他们希望能尽快确定继任者,所以他们找来大卫莫耶斯问他能否接任。
许多苏格兰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坚强的意志。他们离开苏格兰绝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成功,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好。只要看看世界各地,尤其是美国和加拿大的苏格兰人就知道了,背井离乡更能坚定人的决心。这不是一种伪装,而是想要成功的决心。有时候在我身上也能看到这种苏格兰式的坚忍。
在国外的苏格兰人并不缺乏幽默,大卫莫耶斯也不缺少智慧。但是在工作中,苏格兰人十分认真,这是一项宝贵的品质。人们经常对我说:“我从来没见你在比赛中笑过。”我回答他们说:“我可不是去微笑的,我是去赢球的。”
大卫也有相同的特质。我了解他的家庭背景。当我在德伦姆查佩尔俱乐部踢业余足球的时候,他的爸爸—老大卫莫耶斯是球队教练组的一员。他们都是很有家庭观念的人,当然我不是说仅仅因为这个就任命大卫做曼联的主教练,但这种感情基础总没有坏处。1957年,我离开了德伦姆查佩尔,当时老莫耶斯还很年轻,所以我和大卫并没有什么直接的交集,但我对他的家庭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格雷泽家族也喜欢大卫,刚一见面就对他印象深刻。他们肯定一下子就发现了,大卫是个直言不讳的人,能坦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是一项美德。另外可以放心的是,我绝不会对大卫的工作指手画脚。在27年的曼联主帅生涯之后,我可不想再掺和足球的事情了,是时候把生命的这一章翻过去了。同样,大卫也不会对这家俱乐部的传统感到困惑,他知人善用,而且当他在埃弗顿有条件签下优秀球员的时候,他们踢出的足球也十分精彩。
我告诉自己,退休这个决定并没有什么好后悔的,这是肯定的。毕竟在70多岁的时候,你的身体和精神都很容易步入下坡路。不过自从退休之后,我参加了一些在美国的项目,另外还有其他的各种活动,所以我还是一直很忙,并没有闲下来,我在寻找新的挑战。
在我即将宣布退休的那些日子,一件巨大的难事摆在面前,那就是要把这个决定告知卡灵顿的工作人员。我仍然记得,当提及凯茜的姐姐过世的时候,人群里传来了一声同情的叹息,“唉”这声叹息跨过了我的心墙,让我一阵感伤。
正式宣布决定的前一天,就有流言在传播说我要退休了,但当时我连我的弟弟马丁都还没说。要对那么多人守囗如瓶并非易事,尤其考虑到俱乐部在纽约证交所上市,因此这样的消息泄露也伤害了我跟一些曾经信任的人之间的关系。
5月8日,星期三早晨,我让所有教练组成员都来到录像分析室,其他工作人员聚在餐厅,队员们留在更衣室。我走进更衣室,告诉他们俱乐部的官方网站已经宣布了我要退休的消息。队员们被禁止使用手机,在告知训练基地的每一个人之前,我不想让他们向外界传播这则消息。但是因为之前的流言,队员们差不多也猜到了会有重大新闻出现。
我跟队员们说:“希望我没有让你们失望,因为当有些人加入这个俱乐部的时候,都以为我会一直干下去。”这包括罗宾范佩西和香川真司,我跟他们保证过,而当时我也确实没想过要退休。
“但是情况总会变化,"我继续说,“我妻子的姐姐过世了,这是我们生活中的一个
巨大改变。另外,我想以一个嬴家的姿态退休,而这賽季我们联赛也夺冠了。”
有些队员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今天去看赛马吧,玩得开心点儿,明天见。”我跟他们说。这是计划好了的,早在一周之前我就宣布允许他们星期三下午去切斯特看赛马,因为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的队员没心没肺,在我决定退休的时候还跑出去玩。
然后我去了楼上的录像分析室,告诉了教练组成员,他们听后都鼓起掌来。“终于可以摆脱你了!”有几个人开玩笑道。
当我宣布退休的时候,队员们的反应比教练组更吃惊。在这种场合,他们立即就会开始思考:“新教练会喜欢我吗?我下个赛季还会待在这里吗?”教练组成员会
想:“我在这里的工作大概也要结束了。”不过对我来说,该从这些宣布和解释之中
退出身来,整理一下思路了。
我一早就决定,告知球员和工作人员们之后就直接回家,因为我知道这条消息会在媒体中引起轰动,我可不想在蜂拥而至的记者和闪光灯之中离开卡灵顿。
回到家之后,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杰森[1]、我的律师、私人助理琳恩都第一时间发来了短信,尤其是琳恩,她—刻不停地连续发了得有15分钟。从她那里我得知,,英国的报纸还发行了10页或12页的副刊来补充报道。
这种报道的深度和广度让我感到荣幸。这么多年来我没少跟媒体吵嘴,但我从来不记仇。我知道纸媒记者们压力也很大,他们要跟电视竞争,跟网络报道竞争,跟 Facebook和 Twitter竟争,而且随时都有一个主编高高在上地监督着他们,在这个行业生存并不容易。
这次他们对我的报道也证明,尽管和我有过冲突,但媒体人也并不记仇。他们肯定了我执教生涯的价值,也认识到我的一次次新闻发布会对媒体的贡献。他们甚至还送给我一份礼物:—个蛋糕,最上面是一个吹风机,还有一瓶不错的葡萄酒。我高兴地收下了。
对阵斯旺西的比赛,球场的广播员放了辛纳屈的《我的路》( My Way)和纳金高的《难以忘记》( Unforgettable)。里奥费迪南德在第87分钟的进球让我们嬴得了比赛,这种最后关头的绝杀在我带领球队的895场胜利中屡见不鲜。
我在球场上的讲话完全是即兴发挥,之前并没有准备讲稿。我只想着我不会单独地赞扬某一个人。重要的并不是董事会,也不是队员或者球迷,而是曼联足球俱乐部。
我号召球迷们支持下一任主教练—大卫莫耶斯。“我想提醒大家,我们也经历过挫折,"我拿着话筒说,“在逆境之中,俱乐部支持了我,我的团队支持了我,我的
球员也支持了我。所以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支持你们的新主教练。你们的支持非常重要。"
我们必须显示出对大卫的无条件支持,因为如果我在讲话中不提到他的话,人们也许会问:“你看,也许弗格森并不想要莫耶斯接班呢。”球队必须继续胜利下去,这是让我们团结在一起的信念。作为俱乐部的董事之一,我和其他人一样希望球队的成功能够传承下去。现在我可以像博比查尔顿一样在退休之后享受比赛了。你可以看到博比在球队赢球之后,两眼放光、摩拳擦掌的样子,他爱这种感觉,我也想像他一样。我想去看球队的欧冠比赛时,能够告诉旁人:“我为这支球队而骄傲,这是一家伟大的俱乐部。"
在讲话的时候,我提到了同样决定退役的保罗斯科尔斯,虽然我知道他肯定不喜欢被提及,但我还是忍不住要说到他。此外,我还表达了对达伦弗莱彻的祝福,希望他从罕见的结肠疾病中恢复过来。
几天之后,当我在机场的时候,有一个人走了过来,递给我一个信封,说:“本来我
想把这个寄给你的。”信封里是一篇爱尔兰报纸的报道,上面说我离开球队的方式就像我管理球队的方式样,典型的弗格森——一切都由我做主。我挺喜欢这篇文章,执掌曼联的时候我确实是这样的,作者如此描述也让我很自豪。
在我离开球队之后,大卫带来了3位他自己的教练—斯蒂夫朗德、克里斯伍兹和吉米拉姆斯登。吉米拉姆斯登和大卫合作过很长一段时间,我在格拉斯哥的时候就认识他了。他的出生地和我只隔了一英里,就在高湾旁边的那个区。他是个好人,也是个优秀的足球人。另外他还把瑞恩·吉格斯和菲尔内维尔加进了教练组,这样一来,雷内穆伦斯汀、迈克费兰和埃里克斯蒂尔就没法继续待在球队了。这是大卫的决定。我告诉他,如果保留之前的教练组,我会很高兴,但我不能干涉他的决定,也不能阻止他带来自己的助手。
在足球世界里,优秀的员工也经常丢掉饭碗,这让人有一丝失望。不过事情处理得很好,我告诉他们3个,很抱歉他们不能留在球队了。已经跟随我长达20年的迈克告诉我并不需要道歉,同时还感谢我和他一起经历了许多美好的时光。
当我回首过去,除了获得的成功,我还很关注那些失败。我输掉过3次足总杯决赛分别输给了埃弗顿、阿森纳和切尔西。同样,我也在联赛杯决赛中翰给过谢菲尔德星期三、阿斯顿维拉和利物浦。还有两次欧冠决赛都输给了巴塞罗那。这也是曼联精神的—部分——卷土重来。我一直清楚地知道,胜利和庆祝夺冠的游行并不是足球的全部。1995年在足总杯决赛中输给埃弗顿之后,我告诉自己:“好吧,我要开始改造球队了。”我们也确实做到了。我们提拔了很多年轻球员进入一线队,也就是后来所说的92班。这是一群特别的小伙子,我们不能再把他们压在预备队。
在曼联,输球的感觉会一直在你身边萦绕。随便总结一下失利,然后又回到原来的老路上,这不是我的风格。在决赛中输球会让人非常难受,尤其是在点球大战中败北或者当你的球队有23次射门对方却只有2次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永远是:“快想想你应该做点儿什么。”我能想到的就是改善球队,从输球中恢复过来。当别人还在灰心丧气的时候,我已经在思考下一步了,这让我获益良多。
有时候输球反而是最好的结果。在逆境中奋发是一种品质,在最低朝的时候也要显示出力量。在俱乐部里有这么一句话:这只不过是曼联历史上的又一天而已。换句话说,对失败的回击就是这家俱乐部存在意义的一部分。如果对于失败只会自怨自艾那你肯定会遭受更多的失败。我们有时会在某场比赛的最后关头丢球被扳平,丢失了两个联赛积分,但接下来经常就是一波六连胜或者七连胜,这可不是巧合。
对于球迷来说,星期一去工作的时候往往会被球队周末的表现所影响。2010年1月的时候,有个球迷写信跟我说:“你保证过球赛会精彩的,但我星期天去看球的时候点儿乐趣都没有。你能退给我41英镑的球票钱吗?”我当时就想回复他说:“我们之前24年中的精彩足球的价值,应该能抵掉41英镑了吧?
你的球队战胜过尤文图斯、皇家马德里这种豪门,但有人却要因为—一个稍显平淡的周末而要求退票。世界上还有哪家俱乐部能比曼联带给你更多的“心跳时刻”?我曾经在《观赛指南》中提醒球迷:如果比赛还有20分钟结束,球队仍然0-1落后的话,你们还是回家吧,否则说不定会因为我们的绝地反击而激动得被送去医务室。
希望当我这么说的时候没人会有异议:曼联的比赛从不沉闷,绝对值回票价。
注释
[1].弗格森的小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