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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岁乐都农民奶奶写自传丨第二章《我的爷爷》

2023-05-10 14:56:27

作者简介:

阿秀,本名阿秀英。1948年1月7日,阿秀出生在青海省马营乡白崖岭村。

1950年,阿秀两岁,因土地改革她家确定“成分”为地主阶级。地主阶级的“成分”在她青年的人生中为她带来无尽的苦难。

1961年,阿秀14岁。她以语文满分、数学85分的成绩考入乐都县芦花乡初级中学。却不得不辍学务农,阿秀结束了仅6年的求学生涯。阿秀19岁嫁入青海省乐都县高庙镇下沟村侯家(成分富农)。自此阿秀在白崖岭和下沟村务农近50年。

阿秀于2017年12月2日开始写作自传——《阿秀的这七十年》(暂定名)。自传分为《我的童年》、《我的爷爷》、《我的青春》等章节,阿秀以每日一千字左右的速度回忆她70年的人生。

阿秀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也是一个真真实实的创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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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岁乐都农民奶奶写自传丨第一章《我的童年》

70岁乐都农民奶奶写自传丨第一章《我的童年》(二)


云南电视台都市频道对阿秀英写自传一事的采访视频。

我的爷爷大约出生于1900年前后。在我的记忆中,爷爷高高的个子,有着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花白的头发,还留着长长的胡子。他还有一口整齐的牙齿。平时衣服整齐,常穿着白布做的袜子、一双剪口鞋,裤子还扎着裤脚。就像电视里那个时候的人一样。用青海话说就是“干散”!用普通话说可能就是潇洒、英俊、干练。


1,赤脚郎中

爷爷的名字叫阿凤格。那时候小朋友们骂人,就骂爷爷的名字,真是讨厌。我的爷爷是单传独子,他和奶奶生了六个儿女:三男三女。我的爸爸是老大,我还有两个叔叔。我爷爷是个读书人,可他啥都能干。他经常看书,《马经》、《金匮要略》、《本草纲目》等医书是他经常看的书。所以他能给骡子、马、牛都看病,我们村的牲口得病都到爷爷这里看。我爷爷也能给人看病。

但他就是白干,一分钱都不收。离我们家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大路通向全乡镇。记得有一次,有一个小伙子要到高庙镇老鸦村驮粮食。走到半路肚子疼得要命,就到我家找我爷爷看病。爷爷让他睡在烫炕上,还煮了自己的草药给小伙子吃。第二天早上,小伙子病就好了,回家了。过了几天,他妈妈带着二斤糖来看爷爷。我以为他会收下,但他最后还是没收。他就是这样的一个好心人。

我记事的时候,他已经五十多岁了,只要有人叫他去帮忙,他立马就走。哪怕是正在干活的时候,他也是这样。

他还会杀猪、宰羊。嗨,杀猪可是个好事情。帮人家杀完猪,按照习俗人家会送猪尾巴、还有面肠、血肠、猪肝、熟肉等,可好吃了。听到有人叫杀猪,我和哥哥就高兴极了。一看有人叫看病,我就觉得头疼。为什么呢?替人家看病不算,还要让我给他开药方,什么麻黄、什么桂枝、什么杏仁、什么炙草、陈皮、大枣等等。我爷爷虽然会看病,可是因为手抖的厉害写不成字。我因此也学会了辨认不同的中药,我的孩子们生了病,我也会按照我爷爷的方子给他们抓药治病。

说来也怪,爷爷的药都很灵,每次都能药到病除。所以有些老人生病后不到医院看病,偏要找到爷爷跟前看病。他看病不要钱,就是为了对得起人家对他的信任。他有一个秘方,是用乌鸡收阴。在病人肚脐上放一点银子、麝香,再把乌鸡的肚子破开,放在病人的肚脐上收阴。过几天,病人就好了。再说说那只鸡,收完阴后,爷爷有把豁开的鸡肚子用针线缝上,过几天乌鸡也好了起来。有时候,人们拉着马,备上褥子来请他,到人家家里住上几天看病。送爷爷回家的时候,他们还送一点点小礼物,有时候是茶叶、有时候是一点糖。


2,解放

哎,听妈妈告诉我,我的爷爷他还有个更大的本领。在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他从家里拿点钱到兰州买牲口,再拉回青海卖掉赚钱。就这样来回折腾,赚了不少钱。这钱做什么呢?用来买地、买庄廓,发家致富。他买了四处庄廓,我们家也从一个道路不便的地方搬到了交通方便的好地方。他还盖了四面房子,是那种青海常见的四合院,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房子。在新家里住就方便多了,太爷、太太、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有了自己的房间。就是这样,他还不停地赚钱买了骡子、大马,还种庄稼。后来他又买了五十多头羊。他还雇了个放羊的人叫尕老汉。尕老汉给我们家放了两年羊,爷爷就给他娶了一个漂亮的媳妇。这个媳妇因为家里很穷,茶饭、针线活都不会干,农闲的时候,我妈就把她叫到跟前一点一点的教她做针线和茶饭。她也当我妈妈是亲姐姐。

后来爷爷让他们回到自己的家过日子。嗨,他还不愿意走呢。因为啥,在我家住,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他老家兄弟姐妹多吃不饱。后来爷爷多次劝说他,他领着他的媳妇回家了,爷爷还给他装了十升麦子放在骡子背上给他家人。他走了后,爷爷又叫了一个没有娘的孩子叫尕顺子,他又在我家放了几年羊。

爷爷还在不停的折腾赚钱。他又买了盖楼房用的木头。他说要盖一栋木头的楼,让太太和太爷爷住。

听妈妈说,我爷爷还有个天大的秘密。当我亲爱的奶奶因病去世之后,他才四十多岁。他怕我还没有成年的姑姑和叔叔们受苦,就一直没有再娶后奶奶。走南闯北独自一人,受苦受累自己扛着,我爷爷多么辛苦啊。他从来不给我们提起他的苦。我奶奶去世后,我叔叔和姑姑们的鞋和衣服都是我妈妈做的。那时候可能是1935年左右吧。哪里有缝纫机啊,鞋底、衣服都是一针一线缝。就这样我的爷爷还是没有娶一个后奶奶。

前面说到我爷爷把木头买好要盖楼房的事情。但是,到了1949年,全国解放了。马营乡白崖岭村也进行了土地改革。我们家当时成了当地的地主。把四处庄廓分给贫下中农了,把骡子、大马也牵走了,还把一圈的羊也分走了。我家的两面房子也改革给了贫下中农。所有的农具和生活用品都被改革了。甚至我家大门口的白杨树也被改革了。政策还好,政府把最好的房子留给我们住。也给我家留了一头驴、一头牛、十多亩地,你说政府好不好。谁都想不到有一天政策就变了。


3,合作化

土地改革对我爷爷来说这就是天大的压力啊。他下兰州赚的钱,买的东西全部没有了。但是,还是没有把他压垮。他又干起了他的老本行,他把仅有的驴和牛全部卖掉做本钱,又去兰州买牲口。那年我已经5岁了,他走了我们一家人都为他担心,不知道他去了几天。他从兰州赶回来五头驴,卖掉三头,两头留着自己用。噢,他还从兰州买了个奇怪的东西。用竹子做的外壳,里面有一个明亮的瓶子。他说这叫“电壶(青海对暖水瓶的叫法)”。邻居们都来看景致,爷爷叫妈妈烧了一壶滚开水,装在里面,到第二天,这水还会烫人。真奇怪。那时候谁都没见过这样的东西。社会落后、青海更落后,还没有这样的东西。他还买了爆米花、糖瓜子(麦芽糖)、冰糖等好吃的。那时候邻里邻居的都很和睦,都能分到好吃的。

后来,他留的这两头驴他又不喜欢了。他又卖掉。又到兰州买了四头驴。啊,有两头毛色不太好,另外两头驴黑得跟黑缎子似的。黑黑的身子,白白的肚子,白白嘴巴,还有白色的眼圈、大大的个头,真好看。好比一个人,就是一表人才!他把两头毛色不好的驴卖掉。又买了一头母驴,第二年就生了个小骡子。啊,这回把我们全家高兴坏了。妈妈还给小骡子做了荷包,戴在脖子上,真可爱。

这样又过了两年,小骡子长大了,能下地干活了。可是政策又变了,开始把一家一户联合起来搞合作化,家里所有的劳动工具都要入社了。还有我们家可爱的小骡子和漂亮的驴都归了生产队。哎,人的心都是肉长的,自己的东西哪舍得?

我七十多岁的老太太看着她那苍老的儿子一手置办和付出代价的东西,就又这样没有了,她感到无比的伤心和难过,就放声大哭起来。我和哥哥、妈妈也跟着哭起来。哭了好长时间,也不知到晚上几点了。只有我那顽强的爷爷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就站起来说:“不要心疼,这东西还在生产队里啊。想看就随时可以看,大家都不要哭了。”可是我的老太太还在哭,妈妈也跟着哭。你知道吗?这个时候他们哭的不是东西,是想念我那亲爱的爸爸。他在西宁新生印刷厂劳改,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家团聚。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就哭着哭着睡着了。

等我第二天早上起来,我爷爷已经起来了。他和往常一样洗洗脸、漱漱口,梳了梳他那花白的胡子,吃完饭,拉着他心爱的驴和小骡子到生产队去了。那小骡子很调皮,拉到半路他把笼头(控制牲口的东西)给挣断了,又跑回家。因为牲口还有感情啊。爷爷把驴放到生产队,又来把小骡子牵了回去。到了中午,爷爷就回来了。他说收到生产队所有的牲口中我们家那几头最好、最漂亮。他抹抹胡子对太太说:“阿妈,社会就是这样的,、民国时期,现在解放了,是新社会了。又是合作化,您有啥想不开的啊。”我太太轻轻地点了点头,就不说话了。哎,他老人家心里想啥只有她自己明白。爷爷咳了咳就上炕躺下了。吃过中午饭,他就又起来了。他穿上妈妈做的剪口鞋,扎紧裤腿,穿上棉袄。又把家里的犁、绳、麻袋(麻线做的口袋)、全部带到生产队去了。我看着年迈的爷爷这个样子,心里是多么的难受啊。

第二章《我的爷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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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谈医说药微信公众号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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